文化名人訪
策劃:成琪 主持人:龍煦霏
主持人:徐先生,我知道您是出身于書香世家,那么從小也臨摹過故宮的一些畫作。這些經(jīng)歷呢,我相信都為您未來走上藝術(shù)道路,包括初期的這樣的一種畫風(fēng)打下非常好的基礎(chǔ)是嗎?
徐冬冬:是的,我的入門是從中國畫開始的,那么我從15歲到24歲期間,主攻中國的繪畫,從這個里面我體會到學(xué)會了中國古人是如何來觀察這個世界的。那么那個時候呢,這個很多的畫家,我們做了隔世的朋友,青藤、八大、擔(dān)當(dāng)、石濤、沈石田、傅山、金農(nóng),揚州八怪里頭的黃癭瓢,一直到后來的吳昌碩,齊白石,都給我?guī)砹朔浅I羁痰挠绊憽?/span>
主持人:其實我覺得您的經(jīng)歷里面有一段,是讓好多人覺得真的是特別地羨慕,就是我注意到大師李可染先生曾經(jīng)跟您說過,汝只要按照這個中國畫的這個傳統(tǒng)的技法去做的話,一定有大成。但是好象您在1984年的時候,做了一個讓好多人當(dāng)時覺得很難以理解的這樣一個舉動,就是改變了您的畫風(fēng),不給古人看園子,當(dāng)時是怎么樣有這種非常的有魄力這樣的一種做法?
徐冬冬:我這個人,就是個性比較強,我出身在一個知識分子的家庭。
主持人:是。
徐冬冬:我父母不太同意我畫畫的,但是我很倔強,就要去,那時候到故宮臨摹古畫,故宮的那個畫就今天的那個珍寶館那個里頭。每天要曬幾次畫,他要掛出來,我就去臨摹,每次到這個臨摹這個古畫,就猶如跟古人的一個雅集,張三李四王五,遠(yuǎn)遠(yuǎn)地就看到了這個比如說這個是倪瓚的作品,那個是黃公望的作品,那個是沈周的作品。在那里頭,好像就沉浸在跟古人的交往之中,很是興奮的。
但是到了1986年,我就突然地一下,就變成了中西結(jié)合,那個時候有一個人指引著我,這就是林風(fēng)眠先生,那么林風(fēng)眠先生他不光是趙無極的老師,也是這個吳冠中的老師,也是李可染的老師。他很開明,他畫的畫很超前的?箲(zhàn)的時候,解放前的時候,今天我們看的畫好象不是。但是在那個年代。
主持人:當(dāng)時。
徐冬冬:當(dāng)時,不容易,他有一種創(chuàng)新精神,他把西方的印象派,把這個野獸派的東西,融進(jìn)他的中國的繪畫里面,給我們開了一辟新天地。
主持人:對。
徐冬冬:所以我看了他的畫很是興奮。我就改變了,改變了一下子,后來可染先生碰到我,笑咪咪說冬冬,你改變了,可惜了,可惜了。但是我那時候很執(zhí)著,我說我就覺得這個改變不是我個人的愛好,也許是時代的要求。
主持人:可能是時代在那樣的一個變革當(dāng)中,賦于您的那樣的一種。
徐冬冬:對對,時代的要求。
主持人:對,是這樣。
徐冬冬:所以有很多東西,它不是說,是我想怎么樣,是一種天命。到今天,我們搞了行為藝術(shù),最后落到抽象繪畫上,也是一種天命。誰能知道我們今天的筆墨,我們的生活,融入到抽象的繪畫之中呢,他很難想象的,
主持人:那您具體是什么時候在哪一個時間段開始接觸西方繪畫的?也是在當(dāng)時1984年到1986年之前。
徐冬冬:我到歐洲旅行最早是90年代初。
主持人:那很早了,那很早的一批。
徐冬冬:90年代初。但是呢,在這個1987年的這個中國美術(shù)館給我舉辦的,主辦的,在他的主大廳給我主辦的我個人畫展里頭,一些中西合璧的畫已經(jīng)拿出來了。那個是學(xué)習(xí)林風(fēng)眠的成果和大家交流的成果。等到90年代初,我到西方去,到巴黎去,到荷蘭去,到這個意大利去的時候,哎呀,我就一下子掉到這個莫奈,畢沙羅,高更他們的那個世界里頭,我走在那個巴黎的晚上很冷的那個街道上,熱情很高。有一年,我去看莫奈的這個繪畫,太累了,我就在凳子上睡著了,這時候呢,等我醒來的時候,國外的一個志愿者,他說您醒了,他說您怎么看這個莫奈。我這個眼睛一睜開,這莫奈的大幅的這個荷花其實跟中國畫很相似,跟中國畫的這個寫意畫很相似。
我覺得沒有什么太難的東西,沒有太難的東西。后來我們就談,他一看,你是搞藝術(shù)的,我說對。他就看了看表,他說現(xiàn)在還有6分鐘這個莫奈的塞納河的這個落日的情景就要呈現(xiàn)在塞納河上了,從這個博物館出去,然后往左走,往右走,就到達(dá)那了,他說你趕快去。我就拿著這個包,我就一路地就奔著,就朝著他說的那個地方去奔過去。因為這幅畫,莫奈的塞納河上的落日,我從小就喜歡。但是我真不知道莫奈是在那畫的。
主持人:取景在那。
徐冬冬:在那取景。我一出那個博物館,我就楞了,我說前面那個樓里頭,那個門洞里頭,有一個人,好象是畢加索,因為我還在睡夢之中,你知道嗎,是畢加索,他看著我,我看著他,我說這是畢加索,我也不管他,我就直接地就往那個路口,穿過兩個小花園,在一個小花園里頭,這個樹叢里頭怎么馬提斯,馬提斯好象坐在那,就這是一種恍惚,等我奔到那個橋上的時候,因為我過去沒去過,我害怕,就6分鐘,等走到那的時候,車在這個身邊呼嘯而過,這個旅游的人,在旁邊,所有的嘈雜的聲音都靜止了,就看我一個勁地往前跑,等到我的手握到那個橋的欄桿的時候,整個塞納河全變成了紅色,就從遠(yuǎn)方慢慢地那個紅顏色,撲面而來。
當(dāng)時我就看了那個顏色,就順著我的眼光,一下子就到我的后頭去了,整個塞納河全是紅顏色,當(dāng)時我的眼淚嘩地一下就落下來了,那不是一個悲傷的眼淚,因為我在這里頭,看不到莫奈的筆調(diào)里下的憂傷。我也看不到莫奈的那種歡樂,我只看到了莫奈的靈魂掉在了水里,和那日月化作一起,很感動。
主持人:融為一體。
徐冬冬:我久久地在那個橋墩子上,不肯離去。在那徘徊著。我這一說這是20年前的景。我現(xiàn)在還很記得。
主持人:歷歷在目。
徐冬冬:歷歷在目。所以在那里,不是一個藝術(shù)家的作品打動了我,是一個藝術(shù)家的靈魂把一個東方藝術(shù)家年輕藝術(shù)家的靈魂喚起了,所以我就這么接觸的印象派繪畫,所以接受西方的繪畫就從這個地方開始的。
徐冬冬:畫畫不是技法,有很多人說這個畫畫需要很高的技法。那是低層次的。
主持人:那是畫匠我覺得。
徐冬冬:對對。高層次的那是一個靈魂。當(dāng)你看到了這個青藤、八大他們的生活,他們的這種筆墨,他們的那種情趣我們怎么可能不為之動。你看了高更畫的這個海島上的女人,你看到了莫奈畫的荷花,你看畢沙羅畫的農(nóng)村。你再看一看這個達(dá)利他們這個超現(xiàn)實的那些靈魂,米羅這些東西,都讓你感覺到東西方文化的交融,沒有界限,文化沒有文獻(xiàn),都是人類文化的一部分。
主持人:其實您剛才提到的這個說法,剛好也是印證您之前提到這個心造境這樣的一種整個一個思想境界,剛才您說了,心造境,這個心造境伴隨我40年,這個心造境是我十幾歲的時候,很自傲地提出來的。
主持人:十幾歲就,后期將中西方融合之后。
徐冬冬:沒有,沒有。第一次把這個事情公布出來,我還20多歲,今天我已經(jīng)50多歲了,那么這個心造境也經(jīng)歷了好幾個過程。一開始我十幾歲的時候,它這個心造境是什么呢?是心,就是我的這個心,用我的這個心去創(chuàng)造世界。
主持人:去感知,去創(chuàng)造。對。
徐冬冬:心,心造境,創(chuàng)造,我自己。那么作為畫家來說,就要創(chuàng)造我自己的個性,這個是屬于美學(xué)范疇。這是屬于美學(xué)范疇。這個就是說你學(xué)校里邊老師教你的。那么等到了20多歲,快30歲的時候,徐老師的這個心就變了,變心了,怎么變心了呢?這個佛教起來大作,這個印度的佛教進(jìn)入中國很大的一個貢獻(xiàn)就在這個心上,為什么在這個心上呢?過去我們中國人,只講人心。佛教進(jìn)來了,告訴你,宇宙也是有心的。所以到了宋代以后,陸九淵他們就說了,五星是宇宙,五星便是宇宙,宇宙便是五星。所以他們這個創(chuàng)造了一派,這個理學(xué)派。我們現(xiàn)在把它放到儒家里面了。
主持人:對。
徐冬冬:那這是有爭論的,是放到道家里,是放在雜家里頭了,這不去爭論了。但是它對中國的文化是有很大的貢獻(xiàn)。那么這個心就變成宇宙了,徐老師的這個心也變成宇宙了。不是一個,也就是說,我們后來講天人合一從哪里來,就從這來的。就是說這個心是宇宙。這個造呢,也不是創(chuàng)造,創(chuàng)造是人做的。而這個造呢,變成了是什么?變化。就是易經(jīng)的易,通易了,就宇宙的變化,帶來的萬物的真善美的這種東西。這個是我20多歲的時候一個東西,就宇宙的變化帶來的萬物的變化,不是光是我的心理的。宇宙世界的變化,天地之間的變化,帶來的美感,那內(nèi)容變化。
那等到了,這個是屬于哲學(xué)范疇,等到我40歲的時候,這個變化就更大了。那個時候無論是宇宙世界也好,是哲學(xué)境界也好,還是這個美學(xué)境界也好,它都屬于文化范疇。等到了我40歲的時候,前兩個都不變,心也不變,造也不變,境變,就突破了人文的文化,進(jìn)入到天地境界。這個天地境界是什么?就是我們所說的就是說宇宙世界。進(jìn)入到宇宙世界,它已經(jīng)不是人在生活,所以呢,后來為我形成宇宙觀打了一個基礎(chǔ)。為什么形成宇宙觀打下基礎(chǔ)?它就講究兩點,一個呢,是萬物是平衡的,就是陰陽平衡的。第二個是萬物平等,兩個平,人不要好象高于其他的東西,哪怕一個小草也是平等的。佛教里頭不是講嗎?一花一世界,所以呢,就是說,為我形成這個東西打下了一個,宇宙觀打下了一個基礎(chǔ)。
剛才我說的那個心造境,到今天,您想想這個心呢,是佛教的,造通易,是道家,最后徐老師的境是落在了儒家的現(xiàn)實生活中。所以儒師道三家在心造境里邊得到了這樣一個體現(xiàn)。今天中國進(jìn)入世界,給我們描繪的一個景色,也是這樣的一個景色。所以這些這個思想,并不光是一個繪畫思想,而是一個我們的生活的一部分,成為我們生活,指導(dǎo)我們?nèi)ジ钪媸澜缛ソ佑|,以及這個與其他文化接觸的一個很重要的一個指導(dǎo)的一個想法。
徐冬冬:當(dāng)這個傳神了之后,所帶來的這個東西是宇宙間的最高境界。
主持人:其實您的這個經(jīng)歷里邊,還有一個是我們非常感到想問您的,2003年之后,您就選擇過上了隱居的這樣的生活,其實您之前的這樣的一個經(jīng)歷,包括這個社會的認(rèn)可等等都是會讓您其實我們會想可能您會走向一個整個這種社會關(guān)注巔峰的一個這樣的狀態(tài),為什么會選擇隱居?
徐冬冬:為什么會隱居,這是和我1997年搞的一個創(chuàng)作有關(guān)。這個創(chuàng)作是我搞的一個行為藝術(shù),就是把我的一本書放到全世界的圖書館里邊。當(dāng)時1997年的這個作品的題目是什么呢?是叫做《陽光與和諧的夢想》陽光代表著西方的文明。
主持人:對。
徐冬冬:和諧是代表著東方的文化。
主持人:東方天人合一。
徐冬冬:剛才您講了,您剛才講了,說我隱居干什么去了。就是符合您想的這個方法,就是在想這個問題,干什么去了,其實我的隱居不是說像過去的那個傳統(tǒng)的隱士躲在山洞里,不是。我也是一個求聞達(dá)的人,那么隨著我在歐洲的旅行大概有將近八年的旅行。我覺得中國的文化,該是中國的文化這個浮出的時候了。所以我那個時候在美國做了幾次演講,在西北大學(xué),在哥倫比亞大學(xué),我就提出了21世紀(jì)中國進(jìn)入世界,是人類文明的進(jìn)程,同時對中國文化也是個考驗。
從2003年開始吧,我就在我的一個隱居地,叫云歸處,那是一個很美麗的地方,有牡丹相陪,這個那個晚上了,月亮照在那個湖面上,照在我的那個小湖塘里,是吧,一條魚緩緩地游在月亮里邊。如此地淡定這條魚就是我。所以呢,在那樣的一個情況下,我們從事著一個什么呢?就是建立自己的抽象派繪畫,那么自己的中國的抽象派繪畫就是在我的隱居之旅里邊,也是我作為畫家來說,問道的一部分,那么我的中國抽象繪畫是什么呢?
在過去呢,中國的老的畫家,我的同輩比我們還老得多的那些畫家,從事抽象繪畫的人很多,從西方來的很多。但是呢,當(dāng)我拿起筆,來畫的時候,反對聲一片。說你干嗎畫那些人們看不懂,是吧,人們看不懂的東西,你要畫那些看的懂東西,那我就發(fā)覺了一個問題,就這些老先生們,我們的前輩,我們的同行,來畫的抽象派繪畫是什么?他是模仿著西方的大師的筆墨色彩意境表述出來的是西方人的生活。我們就不懂的,不是反映我們的生活的本身,而我的這個中國的抽象派繪畫,是在中國的哲學(xué)里,尋找著抽象的概念。
主持人:把這一部分給它。
徐冬冬:為什么沒有形成抽象的繪畫,而是我們在意向里邊呢。在意向里頭的,這就是因為我們有抽象的概念,沒有抽象的思維。這個思維導(dǎo)致了中國近300年,人家說,咱們中國畫,這個中國沒有抽象派繪畫了,就落實了呢。
我們呢,過去的這個問題,不光是我們東方的文化,它都是技術(shù)性發(fā)明。我們四大發(fā)明,火藥、印刷、指南針,這些都是技術(shù)性發(fā)明。它不是這樣的一種發(fā)明,所以我們?nèi)鄙龠@個抽象的思維。我搞這個中國的抽象繪畫,是在中國的哲學(xué)里邊尋找這個概念,一直把他們變成我的抽象語言,形成中國的抽象繪畫。
主持人:非常感謝徐先生今天能夠做客我們的節(jié)目,跟我們分享了這么多您的這種傳奇的經(jīng)歷,包括為了整個文化作出的一些貢獻(xiàn)。
徐冬冬:沒有了,我最近的創(chuàng)作也比較忙。到你們中經(jīng)網(wǎng)來坐一坐,謝謝。
主持人:也感謝各位的收看,更多精彩內(nèi)容,我們也期待與您持續(xù)分享,我們下期再見。